黑牡丹的牡丹坊

前一陣子談到模範母親，這次我倒想說一個有趣的媽媽！這個媽媽不算是模範母親，份量也很輕。輕到讓你幾乎忘了他的存在。

金庸小說裡的媽媽，有的具有主角身份，像是黃蓉。有的具有配角身份，像是殷素素，還有儀琳的媽媽「啞婆婆」都是有對白，有動作的角色。有的僅僅算是臨時演員，像是喬峰的養母，只有「看醫生」的戲碼。蛛兒的媽媽，也只有自廢「千蛛萬毒手」以及自殺的戲碼。但是我這次要提的媽媽，連這個臨時演員的戲碼都沒有。這個媽媽是誰？他便是汝陽王妃，趙敏之母。

這個角色從未現身，恐怕沒有人會注意到她，但是，如果仔細推敲一下，會發現他的重要性其實「可能」很大。甚至是促成張無忌跟趙敏這一對情侶的「月下老人」。趙敏第一次提到她媽媽是在萬安寺事件，張無忌搭救六大派之後的第二天，趙敏跟張無忌相約要出海找謝遜，然後約定在客棧見面。張無忌一開始就為萬安寺的事情向趙敏道歉，但是趙敏卻回答他：「爹爹那韓姬妖妖嬈嬈的，我見了就討厭，多謝你叫人殺了他。我媽媽儘誇讚你能幹呢。」

多有趣啊！趙敏的媽媽竟讚美起敵人來了。起初，第一個想到的是正妃跟小妾之間爭寵的事情。所以趙敏的媽媽會慶幸韓姬掛了。但是再往下進一步想，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明瞭。

這個汝陽王妃在讚美張無忌的時候，一定不是在趙敏一家人全家團聚的時候，更不會是在汝陽王面前提的。寵妃死了，王妃還鼓掌叫好的話，汝陽王不發火才怪。那麼這個讚美的時刻是在幾時？還有，這個當時並不在場的王妃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？而且這麼快？是誰告訴他的？事隔不過一天，王妃就知道了，當然是有人鉅細靡遺的告訴她，這個人，我打包票，肯定是趙敏！

在萬安寺事件之前，其實趙敏就已經愛上張無忌了。這個證據從哪來？從趙敏要去找謝遜跟周芷若對質時，張無忌提到為何趙敏要一再的陷害他，趙敏說道：「不錯，從前我確想殺你，但自從綠楊莊上一會之後，我若再起害你之心，我敏敏特穆爾天誅地滅，死後永淪十八層地獄，萬劫不得超生。」趙敏這句話，明白表示，從那次「脫鞋恩怨」之後，趙敏就已經在喜歡張無忌了。

回到萬安寺後的這一件事，汝陽王妃會知道得這麼快，而且還讚美張無忌，多半是趙敏想跟媽媽分享心裡「小秘密」的緣故。趙敏喜歡張無忌很久了，但是這件事可不能跟老爸講，也不能跟哥哥王保保說。這可要憋死人了。趙敏又沒有姊妹淘，這件心事還能跟誰講？

在趙敏鬧婚事件之後，要求張無忌陪他去少林寺，路上遇到哥哥王保保，之後又遇到老爸汝陽王，逼到最後，趙敏終於跟哥哥爸爸說沒有張無忌他就不想活了。他的哥哥爸爸這還是第一次聽到趙敏的心上人竟然是一個反賊。可是有一個人卻可能老早就知道了，那就是大讚張無忌能幹的汝陽王妃。

在王保保想抓拿張無忌的這一段，書中曾經提到趙敏跟哥哥向來無話不談，情急之下，將傾心於張無忌的心事坦然說出來。不過，縱使是無話不談的哥哥，今天還是頭一次知道寶貝妹妹愛的人是誰。趙敏要找人說戀愛心事，可能還得找媽媽才成。所以，趙敏真正無話不談的人，恐怕還是媽媽呢！

再往後看一段對話，這是發生在張無忌跟趙敏假扮兄妹去投宿易三娘的時候，趙敏對易三娘說的話。易三娘懷疑他們是私奔的情侶，所以對趙敏說：「……你跟婆婆說老實話，是不是背父私奔，跟情哥哥跑出來啊？」趙敏的回答是這樣的：「這個曾哥哥，是我自幼的相好，我爹爹嫌他家中貧窮，不肯答應婚事。我媽媽見我尋死覓活的，便作主叫我跟了他……他出來。我媽媽說，過得三年兩載，我們有了……..有了娃娃，再回家去，爹爹就是不肯也只好肯了。」趙敏的回答裡頭，第一個提到的曾哥哥，正是情急之下，聯想到張無忌的化名「曾阿牛」。自幼相好這句話是假的。爹爹嫌他貧窮，則是一半真一半假，實際上是嫌他是個低等級的「漢人」以及「反賊」的身份。最後這一段提到，媽媽作主叫趙敏跟了他，這倒是很可能是真的。前面在萬安寺的事件之後，這個王妃還讚美過這個未來女婿呢！

趙敏跟易三娘的第二句對話是這麼說的：「我家在大都是有面子的人家，爹爹又是做官的。我們要是給人家抓住了，阿牛哥非給我爹爹打死不可……」這句話幾乎全是真話。只是把重點模糊了一下。那麼，反推前面「媽媽作主」的這句話，那就有很高的可能性是真的了。

如果把前前後後的幾項「側面證據」集合起來，推想一個大約的輪廓，那就是：綠楊莊的脫鞋恩怨之後，趙敏愛上張無忌，所以他對待武當派也格外手下留情。萬安寺事件後，趙敏跟媽媽在「談心」，她多半還一面描述當時經過，一面眼神中還閃露出愛慕、崇拜、深情的表情，跟女兒無話不談的媽媽，豈會看不出寶貝女兒少女懷春的心事？然後，一方面慶幸自己去掉一個爭寵的韓姬，一方面恐怕還順著女兒的口氣，大大讚揚一下張無忌。然後，當趙敏蒙冤之時，內心的痛苦、傷心，當然還要找媽媽傾訴一番，然後，這個媽媽乾脆就給他出個主意，跟張無忌私奔。有事老媽擔待，這叫做「丈母娘看女婿，越看越有趣」。